兴欣│致理想
*兴欣中心粮食向
*算是新闻pa？
00
兴欣报社成立那年新闻界发生了件大事，业内知名记者、嘉世最锋利的笔杆叶秋宣布离职。彼时陈果还只是小书店兴欣的老板，消息是从微博上知道的，她一边坐在店里翻着业内人士表达惋惜的言简意赅的微博，一边在心里问候了嘉世几百遍。再一抬头时眼前站了个有点邋遢的男人，指着门口贴的告示问他们这里还缺不缺打杂的。
后来陈果问叶修，说你是怎么想的，一个大记者跑来一个小书店打杂。他熄灭手上的烟，好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但后来陈果发现他只是在想去哪买烟比较合适。总之他还是回答了，既正经也不正经，他说我还是想把这个报道做好，你们店挺好的，挺关注这些的，就来了。
兴欣报声名鹊起那一年发生了挺多大事，年中由兴欣报道的假疫苗事件如一杆尖锐的矛，刺穿了那件光鲜亮丽却又爬满虱子的袍。
01
叶修第一眼见唐柔，第一反应是这姑娘长得真不错。那天他刚好待在书店帮忙干点杂活，于是坐在唐柔旁边看这姑娘接电话，声音好听、吐字清晰、谈吐得体，叶修一拍手，说小唐这姑娘好啊，天生干这行的料，回应他的是唐柔带着疑惑的目光。结果下一秒，她就给叶修扯出去做了个简易的路人采访。叶修问她感觉怎么样，她笑，说还挺不错的。于是兴欣报社正式成立了。
兴欣报社最早的成员只有三个，正儿八经干这行出身的只有叶修一个。他们倒也没闲着，去不了外地就在H市到处跑，采集点边角料投投稿，顺带看看有没有人可以策反。
后来人还真给他找到了不少，来自各行各业有点兴趣又有些才干的都给他抓过来了。其中他称安文逸是最大的惊喜。他认识安文逸是在一个医闹纠纷事件，不算强壮的小医生站在办公室门口冷静地梳理着病情顺带安抚病人，叶修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说这位怎么跟搞法治报道陈列证据一样。所幸当时的病人还算理智一些，多少听了劝，否则以当时现场两人那身子板，跑都跑不赢。
那之后，叶修以采访为名敲开了略显冷清的诊室的门，旁敲侧击愣是套出了对方家底。这世界有时候倒真有那么巧，安文逸当年倒还真想往法制啊新闻啊发展发展，可惜半路被父母绑去学了医，到现在混了这么些年成了个不大不小医院的普通医生，情不情愿似乎都早已淡忘了。
叶修下意识想摸根烟出来吸上一口，不过墙上挂着的大大的“禁止抽烟”最后还是拦下了他的手。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开口，差点没把桌子后面那位吓出点什么来。他说，我是叶秋。
这样说起来，安文逸倒是第一个知道叶修计划的人。他紧皱着眉头翻着手机上的资料，然后长出一口气说行，我加入了。叶修看向他的眼睛，镜片后他的眼中充满坚定，要叶修来解读，就是这饭碗我不要了。
但后来安文逸告诉他，是这饭碗我不要也罢。
有一次叶修往B市跑了一趟，回来时带着一个青年和两个大箱子。陈果说你别不是到别人家拐了个人来，叶修一挑眉说呦，你怎么知道的，还挺了解我的哈。青年有些局促地一个个鞠躬打招呼，自我介绍说大家好我是乔一帆，以后负责后勤还有资料查找整理这些。叶修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乔不要太拘束。
后来陈果才知道，乔一帆是他从大名鼎鼎的科普杂志社微草挖来的。叶修说小乔这么好一孩子，埋没在微草那种养老地方可惜了。还没等陈果吐槽他这句养老地方，魏琛就在旁边摆出一副老前辈的样子点头称是。
魏琛的加入可以说是个意外，这位蓝雨的开创者在几年前就没了音讯，当年离职原因也一直沉在湖底，明面上虽然无人知晓，但干这行的，多多少少都能猜到一些。早年的蓝雨人至今还有些没咽下这口气，名笔黄少天也算是其中之一。叶修找到他是在一个犄角旮旯的小个人网站里，注册账号为迎风布阵的人有一条留言，说他有这个事件的相关资料。叶修一想说这事不简单，七拐八拐联系上这人，一见面，两人就认出了对方。
那天两人找了个小酒馆，喝到半夜互相搀着回了兴欣书店。叶修听到魏琛喃喃自语，说到头来还是我们这些人。他无声地笑，眉眼间的大概是无奈吧。他说，是啊。
又过了半年，嘉世最后还是因为内部原因解散了。苏沐橙背着长枪短炮推开了兴欣书店的门，笑着对叶修说久等了，我来了。
再过了半个多月，兴欣又迎来了一位名人。方锐这一举动在当时激起了巨大水花，他本人也多少抱着一种破罐破摔的意思。到处跑新闻的这种活他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但当时呼啸是铁了心要走那条路了，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方锐能做的也只有离开。
方锐加入的时候，兴欣做网络新媒体已经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人气，质量也还算不错。于是当晚，陈果一拍桌子，说下个月开始，兴欣报正式发行了！掌声稀稀落落的，她瞪了眼带头的那位，然后自己也笑着坐下，倒一杯酒，往桌上狠狠一砸后一饮而尽。致理想，她说。
玻璃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他们声音难得的齐，他们说，致理想。
02
兴欣刚发刊那段时间，说实话，挺不好过的。他们主打的题材，本身就吃力不讨好，再加上刚开办不久的报纸，报道中好些尖锐内容说出来，纵使有新媒体的少许人气打底，公信力始终还是比不上那些老牌知名报刊。刚开始的几个月，一个月可以赔一个季度的本。他们愣是靠着陈果、魏琛几个人的积蓄给撑了下来，然后越战越勇。
偶尔方锐会开玩笑说还不如去做娱乐新闻，回答他的是魏琛的一个爆栗，另一边苏沐橙背着长枪短炮站在门口，说方锐你速度快点，城东有个大新闻等着咱们。旁边的唐柔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率先出了门。
兴欣后来陆续报道过几个称得上大事的新闻，再加上蓝雨那边出于仗义和或多或少的不满的帮助宣传，以及穷得同病相怜的雷霆不顾同行竞争给出的一些事务上的帮助，他们总算是平安渡过了那段艰难时期。
兴欣也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过，不止一次两次。和名气同时而来的还有无数双眼睛，还有密密麻麻的网。利刃直指的浓雾深处躲藏着的那些人或集团组织蛰伏着，等待着那样一个机会让他们露出爪牙，张牙舞爪地扑上来将这看似坚固的防护罩撕裂。
他们盯上的突破口是唐柔，那个最常活跃在镜头前、话筒后的女性。他们把她叼出来妄想将她撕个粉碎，兴欣便从此损失一把利刃。无数业内资深人士暴起发难，漫天流言蜚语将她重重包围，他们想要她乖乖低头，然后逃也似的离开。可是他们错了。唐柔就站在那里，以一人之力挡下了千军万马，依旧是一往无前地在风雨里奔波。他们这时候才明白，兴欣从头到尾就没有过退缩的念头，唐柔是最突出的代表，与她一起的，整个兴欣站在那里，挺着脊梁。
他们也受过质疑，被迷雾蒙住眼睛的人摸索着前进，有些人攥住手中的丝线，慢慢走出迷雾，站到了他们身边。但同样，许许多多的人最终身陷迷雾，对外胡乱发射着或锋利或驽钝的箭矢。他们张开翅膀，一边保护自己不被利箭所伤，一边努力地驱散迷雾，最后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却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支持和赞赏。有人问他们图什么，他们笑，说理想。
我要这世间再无迷雾，只有真理的太阳照亮这个世界。即便那太阳太明亮太炽热，最终毁灭了我的翅膀，我也愿用我残破的身躯做火种，引燃那些蛛丝马迹织成的灯芯。
03
假疫苗事件完整报道发布的当天，兴欣书店停业了一天。他们把所有的通讯设施关了，往店里面一扔，转头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找了个大排档撸串。所有人都只是埋头大吃大喝，没人说话。第一桌菜解决以后，陈果又一次把满着的酒杯往桌上狠狠一磕，一饮而尽，没有说话。再然后，所有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没有人说话。陈果鼻子有些发酸，她说我们做到了，声音带着哭腔。
这件事究竟沉睡了多少年，就连他们这些人里最早关注的魏琛都说不清。当年他孤身一人背着这件事的蛛丝马迹离开了蓝雨，临走前他和老板两个人坐在大办公室里一根又一根地抽烟，老板说老魏，我对不起你。现在已经站在金字塔顶的喻文州和黄少天在当时都还是小小的实习生，黄少天最后还是放下了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手，回头时喻文州的目光就像是在告诉他，他们无能为力。
叶修背着一书包资料走出嘉世大门时也曾想过，究竟有没有那样一个明天，他包里这些厚重的资料变成一篇篇报道，在大街小巷传阅，引起高层重视乃至全国轰动。这一天到来的有些不真实，可他们终究是做到了。
他们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头，事情绝不会就此解决，后续的部分仍然需要他们忙碌。可此时此刻，当这两年多以来的一切完完整整地铺在他们眼前时，当无数个日夜颠倒的日子通通展现在他们面前时，兴许只有一杯酒能够让他们从过去走向未来。
喝完这杯酒，他们要继续踏在那条荆棘密布的路上，穿过重重迷雾，奔向下一个光明。
他们相视而笑，他们说，致理想。
04
后来有人跑来兴欣说想搞个全员专访，叶修说都是同行懂不懂规矩，我们哪来那个鬼时间，最后这件事还是不了了之。
随着假疫苗事件而来的还有网友整理的这个行业中数不清的各类记者、编辑免职事件，有人拿这事把兴欣成员问了个遍，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没有抗拒。最后给出来的那些答案，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理想两个字。那人把他们的回答整理以后发了微博，再次激起千层浪。
这条路很难，有人说新闻已死，我们不这样认为。他们说，越是如此，越会有人向前。
我们不知道未来会如何，更好还是更坏，但我们会继续往前走。
伊卡洛斯挥动翅膀，扑向太阳。
纵万劫不复。
END
关于伊卡洛斯这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
200308
把当时写的后记删掉了。2019年发生了很多事，社会上的我周围的我自身的，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我与这篇文再也不同了。
想了想还是没有删文。因为这个世界上拥有热血拥有理想的朋友中，绝不会缺乏极其勇敢的人。我希望我写的这点矫情文字最终还是能鼓励这样的朋友，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是有这样的人的。
祝你们永远真诚善良，不缺热情与勇气。
一切都会好起来。
也时时刻刻提醒我自己我曾经有过的模样。我会努力把她找回来。即便走上了不同的路，她也永远珍贵。
